龚自珍己亥杂诗全1册平装繁体竖排原文注释 (清)龚自珍撰刘逸生注中华书局正版中国古典文学基本丛书龚自珍诗集中国古诗词文学书籍 下载 pdf 电子版 epub 免费 txt 2025

龚自珍（1792—1841），字璱人，号定庵，浙江仁和（今杭州）人。任内阁中书、宗人府主事、礼部主事等。龚自珍身当“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封建王朝末期，深感国家弊端丛生，渴求人才，希望变法，为近代思想家的先驱。《己亥杂诗》凡诗315首，系龚自珍辞官归里所作，时为道光十九年（1839），鸦片战争前夕，农历己亥年，故诗集总名之曰“己亥杂诗”。注者逐篇注明诗中所涉典故，阐明诗意，尤其突出了龚自珍诗歌关心民生疾苦与国家变革的主题精神。

原书初版于1980年，今改版如下：一、增加注码。原书注文一律接排于诗后，不便阅读。今将相应的注文与正文，分别加上注码，逐一对照，方便读者阅读。二、篇题及首句纳入单页书眉，方便读者检阅。三、增加目录。原书无目录，不便检索。今将每首诗的首句括注于每首诗的序码之后，以之制作目录，便于读者翻检。四、校订一些字形字音讹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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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自珍（1792—1841），字璱人，号定庵，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外祖父段玉裁是著名的古文字学家。曾任内阁中书、宗人府主事、礼部主事等。龚自珍身当封建王朝末期，深感国家弊端丛生，渴求人才，希望变法，为近代思想家的先驱。其诗作《己亥杂诗》凡315首，多咏怀和讽喻之作。

刘逸生（1917—2001），原名锡源，又名日波，广东香山（今中山市）人。著有《元剧史话》《唐诗小札》《宋词小札》等，古籍整理著作有《龚自珍己亥杂诗注》《龚自珍编年诗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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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宦後雄談減，悄向龍泉祝一回。

千言只作卑之論，敢以虛懷測上公？若問漢朝諸配享，少年乞祔叔孫通。(原注：在禮部，上書堂上官，論四司政體宜沿革者三千言。)

少年擊劍更吹簫，劍氣簫心一例消。誰分蒼涼歸棹後，萬千哀樂集今朝。

天花拂袂著難銷，始愧聲聞力未超。青史他年煩點染，定公四紀遇靈簫。

一言恩重降雲霄，塵劫成塵感不銷。未免初禪怯花影，夢回持偈謝靈簫。

網羅文獻吾倦矣，選色談空結習存。江淮狂生知我者，綠箋百字銘其心。

书籍介绍

龚自珍（1792—1841），字璱人，号定庵，浙江仁和（今杭州）人。任内阁中书、宗人府主事、礼部主事等。龚自珍身当“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封建王朝末期，深感国家弊端丛生，渴求人才，希望变法，为近代思想家的先驱。《己亥杂诗》凡诗315首，系龚自珍辞官归里所作，时为道光十九年（1839），鸦片战争前夕，农历己亥年，故诗集总名之曰“己亥杂诗”。注者逐篇注明诗中所涉典故，阐明诗意，尤其突出了龚自珍诗歌关心民生疾苦与国家变革的主题精神。

原书初版于1980年，今改版如下：一、增加注码。原书注文一律接排于诗后，不便阅读。今将相应的注文与正文，分别加上注码，逐一对照，方便读者阅读。二、篇题及首句纳入单页书眉，方便读者检阅。三、增加目录。原书无目录，不便检索。今将每首诗的首句括注于每首诗的序码之后，以之制作目录，便于读者翻检。四、校订一些字形字音讹误。

• 作者：Sanctuary 发布时间：2019-07-30 19:04:13

  比2013版提高了不少，内容更翔实了，趣味仿佛在孤独星球系列中不算太高，不太适合当下午茶/厕所读物。（70/100）

• 作者：bucentaur 发布时间：2020-06-15 22:21:20

  注不如诗

• 作者：贡汉 发布时间：2020-01-04 22:31:12

  龚定庵愤然辞官南下，行走3000余里，写下315首七绝诗，从此将“己亥”这个年份收归自己名下。想来龚定庵真的是个挺有预见性的诗人、学者，对于晚清局势也看得颇清楚。记龚自珍所写的“己亥”当属180年前的1839年（农历），明年即是中国近代史元年1840年（庚子年），对于中国近代史稍有涉猎的朋友，当然会知道这一年发生了什么。说龚定庵是清朝第一诗人有些勉强，单就晚清而言，还有一个黄遵宪与他是伯仲之间。往前数的话，还有吴梅村、袁子才等人在他们之上。这本诗集我也是模模糊糊地读完的，题材很广，有时事议论、自述际遇、题赠又人……可谓江山不幸诗家幸的一个例证。

• 作者：罟维 发布时间：2020-02-08 13:24:40

  释典尚可，述诗则隔。

• 作者：精力善用 发布时间：2021-02-27 13:37:09

  20180327读完的绿皮本

• 作者：AhFloyd 发布时间：2021-02-19 22:54:52

  “吟罷江山氣不靈，萬千種話一燈青。忽然擱筆無言說，重禮天台七卷經。”

• 己亥杂诗：180年前的国男日记

  作者：克 发布时间：2023-11-02 21:22:57

  刘逸生老师在前言中写：“龚氏辞官以后，仍免不了陷进‘红似相思绿似愁’的‘凄馨绮艳’之中。这部分的诗作，以及其它‘访僧谈禅’‘花月冶游’之什，自然说不上有什么积极意义，但也可以从中看出龚氏性情嗜好之一部分。”事实上，这已经是极其委婉的说法。

  初遇

  初遇灵箫，是在1839年的农历五月。斯年，龚自珍虚龄48岁。

  当年四月，在北京官场郁郁不得志的龚自珍选择辞官出京，南下昆山。五月，抵达江苏省清江浦（亦称袁浦），在朋友的酒席上，龚自珍分韵得“箫”，即席赋诗三首。

  （袁浦席上，有限韵赋诗者，得箫字，敬赋三首。）

  其九十五

  大宙东南久寂寥，甄陀罗出一枝箫。

  箫声容与渡淮去，淮上魂须七日招。

  其九十六

  少年击剑更吹箫，剑气箫心一例消。

  谁分苍凉归棹后，万千哀乐集今朝。

  其九十七

  天花拂袂著难销，始愧声闻力未超。

  青史他年烦点染，定公四纪遇灵箫。

  如果说第一首是在夸赞妓女灵箫的歌舞与箫声，第二首是在感慨漂泊半生后南归的苍凉，那么第三首就略显多情与矫揉。《维摩诘所说经》载，天女“即以天华，散诸菩萨大弟子上。华至诸菩萨，即皆堕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堕”。所谓“天花著袂”，意即结习未尽，凡心未销。然而，晚年修佛且有家室的龚自珍仿佛难以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直言自己修佛定力不够，感到惭愧。

  他真惭愧了吗？想来未必。宦海浮沉半生一事无成，此处，龚自珍却希望历史能够记录他在晚年和灵箫的相遇。可见，嘴上说着“愧动凡心”，内心早已有所想法。

  果然，一夜云雨之后，龚自珍又留下了一首“凡心初动”的诗。

  （翌晨报谢一首。）

  其九十八

  一言恩重降云霄，尘劫成尘感不销。

  未免初禅怯花影，梦回持偈谢灵箫。

  其中最恼人的当属“未免初禅怯花影”一句。已有家室且历来喜欢狎妓的龚自珍自称“初禅”，仿佛当代男生和所有对象都自称初恋。显然，情场老手龚自珍确实将自己代入进了“初恋”的角色，用一个“怯”字来形容自己昨晚的体验，真是生动形象，想来中老年油腻大叔普遍喜欢这种略富情调的后戏。

  与灵箫分别之后，龚自珍继续他的行程，于八月底回到昆山，并开始修葺他的羽琌山馆。

  或许是灵箫技术太好，致使龚自珍占有欲大爆发。描述羽琌山馆修葺过程的四首诗中，后两首毫不避讳地表达了龚自珍“铜雀春深锁二乔”的占有欲。

  其一百九十八

  复墅。

  草创江东署羽陵，异书奇石小崚嶒。

  十年松竹谁留守，南渡飞扬是中兴。

  其一百九十九

  拓墅。

  野冬修竹欲连天，苦费西邻买笋钱。

  此是商鞅垦土令，不同凿空误开边。

  其二百

  祈墅。

  灵箫合贮此灵山，意思精微窈窕间。

  丘壑无双人地称，我无拙笔到眉弯。

  其二百零一

  又祈墅。

  此是春秋据乱作，升平太平视松竹。

  何以功成文致之？携箫飞上羽陵阁。

  “灵箫适合安置在这座灵山之中，我的这个意思深远微妙而又窈窕曲折。”

  拉扯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九月十五日，龚自珍修葺完羽琌山馆，出发北上迎接自己的妻儿。不知是有意寻访还是无端重逢，再过袁浦，龚自珍在灵箫处停留十日，并且留下了一组专为灵箫而作的“寱词”。

  （己亥九月二十五日，重到袁浦，十月六日渡河去，留浦十日，大抵醉梦时多醒时少也，统名之曰《寱词》。）

  这一组词，大抵可以分为三类。一者夸耀和描述灵箫的美貌、歌技、箫技和床技。

  如：

  其二百五十三

  玉树坚牢不病身，耻为娇喘与轻颦。

  天花岂用铃幡护，活色生香五百春。

  其二百五十七

  难凭肉眼测天人，恐是优昙示现身。

  故遣相逢当五浊，不然谁信上仙沦。

  其二百五十八

  云英化水景光新，略似骖鸾缥缈身。

  一队画师齐敛手，只容心里贮秾春。

  二者强调灵箫在语言上对龚自珍的鼓励。

  如：

  其二百四十七

  鹤背天风堕片言，能苏万古落花魂。

  征衫不渍寻常泪，此是平生未报恩。

  其二百四十八

  小语精微沥耳圆，况聆珠玉泻如泉。

  一番心上温黁过，明镜明朝定少年。

  尽管龚自珍在以上两方面花言巧语好诗写尽，但是在关键问题上，龚自珍从来都持回避和迟疑的态度，并且努力地为自己寻找接口。他在情感上的反复也就构成了这一组诗中的第三类。

  其二百四十五

  豆蔻芳温启瓠犀，伤心前度语重题。

  牡丹绝色三春暖，岂是梅花处士妻。

  其二百四十六

  对人才调若飞仙，词令聪华四座传。

  撑住东南金粉气，未须料理五湖船。

  早在二人重逢的第一天，灵箫就表示，希望龚自珍能够替自己赎身。但是龚自珍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明确地表示了拒绝。

  （此二首，谢之也。）

  毫无疑问，这样的拒绝与龚自珍在羽琌山馆对灵箫的回忆以及重逢后的温存完全违背。“牡丹绝色三春暖，岂是梅花处士妻”这样的句子在我们今天读来，甚至有一丝反讽的味道。这样的龚自珍，未免表现出“我就是玩玩”的三分薄凉。

  其二百六十二

  臣朔家原有细君，司香燕姞略知文。

  无须问我山中事，肯向花间领右军。

  在经过若干天的翻云覆雨之后，面对灵箫对于赎身的要求和关于家室的过问，龚自珍再一次明确地表示，灵箫只能是一个“花间右军”，连做妾室的机会都没有。自然，灵箫也很难再有好话给他听，两人发生了争执。但是，龚自珍对于灵箫的翻脸似乎始料未及，在诗中反复感叹灵箫“对自己用计”。

  其二百六十四

  喜汝文无一笔平，坠侬五里雾中行。

  悲欢离合本如此，错怨蛾眉解用兵。

  其二百六十五

  美人才地太玲珑，我亦阴符满腹中。

  今日帘旌秋缥缈，长天飞去一征鸿。

  这样的内容大抵可以算作是龚自珍的文学自慰。面对态度不如往日的灵箫，他故作姿态地表示“悲欢离合本来就是如此，是我不应该抱怨你对我用兵法”。在抱怨的同时，龚自珍选择了不辞而别，并且声称自己也是“满腹兵法”，“离开灵箫就好像飞鸿一样获得了自由”，一反之前亲热的作风。

  龚自珍所谓的自由，无非是到赌场输个精光。

  （龚璱人主事窘而好博。）

  面对龚自珍这种近乎自暴自弃的“计谋”，灵箫大抵做了两件事情。首先，灵箫给龚自珍写了一封信，对于前面的冷言冷语表示道歉，并奉劝龚自珍不要再赌博，实在窘迫还可以到她那里去暂住。其次，灵箫帮龚自珍还了赌债。

  龚自珍第一次回复灵箫时，还不知道灵箫帮自己还债的事情。

  其二百六十六

  青鸟衔来双鲤鱼，自缄红泪请回车。

  六朝文体闲徵遍，那有萧娘谢罪书。

  这份回复的语气极其讽刺，“六朝文体闲徵遍，那有萧娘谢罪书”。从古至今都没有妓女为自己移情别恋而道歉的说法，龚自珍自然是表示对灵箫道歉的不接受。

  但是，事情很快就迎来了转变。

  其二百六十七

  电笑何妨再一回，忽逢玉女谏书来。

  东王万八千骁尽，为报投壶乏箭才。

  大抵是知道了灵箫帮自己还债的事情，龚自珍眉开眼笑地回复了灵箫，并且又搬回了灵箫的住处。此时，龚自珍向灵箫鉴定承诺：“我宁肯再经受十劫才前往兜率宫成佛，也要和你在羽琌山馆共度余生。”

  其二百六十八

  万一天填恨海平，羽琌安稳贮云英。

  仙山楼阁寻常事，兜率甘迟十劫生。

  其二百六十九

  美人捭阖计频仍，我佩阴符亦可凭。

  绾就同心坚涘汝，羽琌山下是西陵。

  显而易见，这不过是骗人的花言巧语罢了。

  很快，龚自珍再次不辞而别，选择北上迎接自己的妻儿。

  其二百七十一

  《寱词》止于此。

  金釭花烬月如烟，空损秋闺一夜眠。

  报道妆成来送我，避卿先上木兰船。

  “《寱词》止于此。”

  尾声

  在离开袁浦之后，龚自珍仍然和灵箫保持短暂的书信来往。

  其二百七十三

  渔沟道中奉寄一首。

  欲求缥缈反幽深，悔杀前翻拂袖心。

  难学冥鸿不回首，长天飞过又遗音。

  其二百七十四

  众兴道中再奉寄一首。

  明知此浦定重过，其奈尊前百感何。

  亦是今生未曾有，满襟清泪渡黄河。

  对于自己前翻拂袖而去的行为，龚自珍表示十分后悔，并且详细刻画了自己在离开灵箫之后的思念。虽然如此，我们至今仍然很难理解，龚自珍为什么在行为上逃避灵箫，而又在文字上表示暧昧。

  想来做妓女的，社会经验必然相当丰富，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龚自珍拙劣的花言巧语欺骗。因此，龚自珍和灵箫的关系很快就告一段落。《己亥杂诗》最后一次提及灵箫，便是龚自珍对灵箫“自顾自”的拒绝。

  其二百七十八

  阅历天花悟后身，为谁出定亦前因。

  一灯古店斋心坐，不似云屏梦里人。

  龚自珍在题注中写道：“顺河道中再奉寄一首，仍敬谢之，从此不复为此人有诗矣。寄此诗是十月十日也。越两月，自北回，重到袁浦，问讯其人，已归苏州闭门谢客矣。其出处心迹亦有不可测者。附记于此。”

  等两个月后龚自珍从北京返回袁浦，再次寻找灵箫时，她已经回到苏州闭门谢客了。

  有学者考证，第二年九月，龚自珍便前往苏州替灵箫赎身。甚至柴萼的《梵天庐丛录》提出，灵箫此后移情别恋，被龚自珍赎出后，以毒药将其鸩杀。不过，这些都已经脱离了龚自珍及其亲友的第一手文献，其可信度存疑。

  回顾《己亥杂诗》对这一段恋情的记载，我们很难复原龚自珍在每一时刻的想法，但是其反复无常、言行不一的性格特质，已是十分明了。想来，若真是灵箫毒杀了龚自珍，我们也只能说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全文完）

  

• 己亥年讀己亥雜詩

  作者：Sir. 春風燒 发布时间：2019-12-27 20:31:45

  年初，坊間流傳一個段子，云大國人逢己亥年必遇大事；然後從一九四九細數到一九八九，煞有介事——其實沒什麼邏輯，just for fun。

  非己亥年，大事當然不會更少，不過由此足見人們站在一個decade之盡頭時，對前路的危與機、否極與泰來，無不充滿著好奇。

  談己亥，我想到己亥雜詩。農曆新年時，在案上抽一本《龔自珍己亥雜詩註》來讀，有些感慨，寫了半篇文章，題為《己亥年讀己亥雜詩》——唯筆者疏懶，延宕至今。

  本書系由詩詞學者、廣東作家劉逸生所註。劉先生生於民國六年的廣東香山，曾履職粵港兩地報社，是資深報人，同時也是暨南大學新聞系教授、龔自珍詩文研究者，曾出版《龔自珍己亥雜詩》《龔自珍詩集編年校註》。

  龔自珍，浙江杭州人，生於乾隆五十七年。是年，乾隆接見英國使臣一行人，乃不知英國君主立憲、政治開化已逾百年，遑論人類第一次工業革命在英崛地而起。大國沙文主義作祟，清廷威逼大使對乾隆行三跪九叩禮，大使拒絕，乾隆便令禮部官員前往開導開導：「即使國王親自來朝，也必須躬行此禮，如使團再堅持不跪，恐為世人譏笑不諳天朝禮儀……」使臣不想再周旋這破事兒，不情不願地單膝下跪了事。

  龔自珍卒於道光廿一年。是年，鴉片戰爭大敗，道光將林則徐發配新疆。此前，林作為欽差，經道光授權查禁鴉片。他奔赴廣州，包圍英國商人所住的會館，在沒有繳獲任何贓物的情況下，要求英國商人自己證明自己有罪、交出全部鴉片；奈何《大清律》中沒有禁止鴉片貿易的任何法律依據，林臨時起意、自創法律（或行政命令代替法律），英國商人不得不服。

  龔自珍十二歲習誦《說文解字》，十六歲讀《四庫全書總目》、初涉目錄學，十七歲收集石刻以研究金石文字、開始古文字學研究。要完成這些，自小養成考據癖固然關鍵，而擁有一個叫段玉裁的外公，似乎也挺重要。

  不僅小學根基扎實，龔氏的文學才華也十分出眾。二十歲作詞《湘月》，劈頭便來一句「天風吹我/墮湖山一角/果然清麗」我可沒說要來，風吹我來，便勉為其難來了，隨機降落到這湖山之間，風景還算過得去。——陶傑說，蘇軾到赤壁去懷古，開頭都不敢這麼寫。龔氏的性格「臭寸」無比，恃才放曠，可見一斑。

  龔自珍沒有因為屢次落第、好不容易才進入建制，就特別珍惜安於建制內的日子。四十八歲，他在建制內反建制，失敗告終；由於動了既得利益者的奶酪，慘遭官僚同事造謠陷害打壓，被迫辭官歸故里。途中，從四月到十二月的大半年間，作了大量七絕詩，凡一百一十五首，終成組詩《己亥雜詩》。

  （四）此去東山又北山，鏡中強半尚紅顏。白雲出處從無例，獨往人間竟獨還。（予不攜眷屬傔從。僱兩車，以一車自載，一車載文集百卷出都。）《龔自珍己亥雜詩註》頁三

  命運之偶然，是龔自珍詩文中反復提及的話題。廿八歲上京應考進士時，寫詩云：「白雲一笑懶如此，忽遇天風吹便行。」你可能以為他像等閒學霸那樣，自知以實力取勝，也必假惺惺稱自己不過好運罷了。當你讀到二十年後成了「中佬」的他，政治鬥爭失敗，決心歸隱山中時寫道「白雲出處從無例，獨往人間竟獨還」，便知龔自珍並非如此。劉逸生註：「《易·繫辭》：『君子之道，或出或處。』」無論面對是進是退、是往是還，他一以貫之視作偶然。可見龔氏是真瀟灑，並非裝出來的。

  （一四）頹波難挽挽頹心，壯歲曾為九牧箴。鍾簴蒼凉行色晚，狂言重起廿年瘖。《龔自珍己亥雜詩註》頁一四

  詩人將劣幣驅逐良幣的社會政治風氣，比作不可挽之「頹波」，讀來無力感頓生，令人想起譚嗣同那句「二千年來之政，秦政也，皆大盜也。二千年來之學，荀學也，皆鄉愿也。惟大盜利用鄉愿工媚大盜。」 那麼，「頹波」怎麼令人生出「頹心」、令人喪氣的呢？劉逸生引用詩人在《乙丙之際箸議》所寫，有司對人民「徒戮其心——戮其能憂心、能憤心、能思慮心、能作為心、能有廉恥心、能無渣滓心。」但目前也只有自己的「頹心」有可能重新再跳。

  挽頹心，指的不僅是詩人壯歲之時（三十歲）寫過九篇《壬癸之際胎觀》，更是在政權即將崩盤的關頭，重新做回二十年前那個、哪怕被人目為「狂言」仍要大膽發表議論的自己。他要告別在職場打滾、因為諸多掣肘而變得不那麼敢言的自己。雖年將五十，但仍要堅持二十出頭時那樣清爽、不油膩，以京城作起點、返回初衷。

  是以，龔氏歸隱，不如大多數中國古典式文人歸隱，有別於莊子的消極自由主義。他不只圖自我實現、過點自給自足的生活、「櫓聲蕩入雲水」則已；恰好相反，他居於一隅繼續發聲，是個理想主義者——面對萎靡到不堪、腐爛到骨髓的政制和社會風氣，不是固守頹心、聽之任之，而是仍舊勤勉地呼叫。

  （一二五）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瘖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過鎮江，見賽玉皇及風神、雷神者，禱祠萬數。道士乞撰青詞。）《龔自珍己亥雜詩註》頁一七六

  詩人辭官返鄉，路過鎮江，偶遇道教「賽玉皇」的大型迷信活動現場。當日道士們吸引了數以萬計的信眾前來祭神求福，藉此斂財。道士見詩人路過，便邀約他寫篇獻給天神的「青詞」（祝文），寫完一看，又是「風雷」又是「天公」，似乎是非常規整的祝文，可實際上是一首針砭時局的詩。

  首句就指出，國內的生機，須經狂風雷暴式的大革新才能煥發——這很可能是詩人看到眼前吃瓜的信眾數量如此龐大，一時感慨，才這麼寫的。

  到「萬馬」一句，讀者便會質疑，明明趨之若鶩者數以萬計，何以一聲不吭、集體沉默？於是諷刺眼前這幫信眾的意圖，似乎更明顯了。萬馬齊瘖，當然不是物理上的無聲，而是人人選擇噤聲，自甘被邊緣化，墮入鄰避效應的困境。

  正如地球另一端的伏爾泰亦曾說，知識分子在為正義申辯的時候，往往不僅面對強大的國家機器，還要面對無知愚民的狂熱，而這種狂熱甚至常常顯得非常虔誠。——可惜龔自珍無緣識荊，也註定無法找到世上的同道人，他是多麼孤獨！

  劉註：「抖擻：把附著的東西抖掉」。天公身上附著的是什麼？就是阻礙著人才在社會上發揮作用的資格門檻。天公者何？當然不是God，祂早已棄此地如敝屣，所以「天公」指「有司」為妥，詩人希望有司重新審視僵化的人才晉升制度——尤其是表面公平的科舉，表面上是選人才的有效途徑，實則限制人才，賢者在此制度下往往被「愚不肖者」馴服，奄然而無生氣。因此，龔氏在這個社會固化程度越來越高、越來越考驗投胎技術的國度，卑微地請求鐵石心腸的有司，多給人出路，少愚弄他們。

  

  少年時不識什麼叫「不折騰」，如今明白了，人須見識過、經歷過折騰，才知道什麼叫「不折騰」、領悟「不折騰」之可貴；少年時不識什麼叫「雖千萬人吾往矣」，原來須與逆行的千萬人苦苦碰撞，才找得見自己的方向，因此又多認識自己一些。筆者如是，料龔自珍亦如是。

  己亥二〇一九，孤館關了，孤館又開了，是筆者思想豐收的一年。「眾生畏果，菩薩畏因」八字是今年最大的收穫。風雷動靜太大，打亂了「從來如此」的生活節奏，眾生過之；萬馬沉默，不吵不鬧，眾生以為然，卻永遠不暇自哀。魯迅說：「從來如此，便對麼？」但人家不是要對的，而是要結果。你永遠叫不醒一個社會達爾文主義者，可是龔自珍就這樣不依不饒地叫啊、叫啊、叫啊，筆者真想走過去制止他。

  ——再叫下去，Old Seafood們就要來屈人「單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