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潜的瀑布 下载 pdf 电子版 epub 免费 txt 2025

《沉潜的瀑布》中的城所升年轻英俊且事业有成，但却是个无感情的人。有一天遇到有夫之妇显子，她从不对男人动情。升兴奋地发现这是一个和自己相同的女人，他试图与显子构建起完全脱离情感的“人工的爱”。可是显子却真的对升动了情，城所升发现后大失所望，明白过来后的显子彻底绝望，投身小瀑布自尽了。

《幸福号出航》从一对异母兄妹敏夫和三津子的种种逆反的行为构筑他们不知命运如何的爱恋，为了“哪怕逃到地狱也不分离”，乘上“幸福号”帆船，离开了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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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1月14日，三岛由纪夫出生于东京。他本姓平冈，名叫公威。其时平冈家业中落，祖母夏子与丈夫关系紧张，她竟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孙儿的身上。她从公威出生49天起，就把孩子从母亲身边夺了过来，对他进行极其严格的监管和教育。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里，公威以敏感的目光观察世界，迅速培养起自己日后发扬光大的思想。他崇敬男性健康的身体，士兵的汗味让他陶醉，他也幻想着自己像神话中的英雄一样，被一次次地杀死，再一次次地复活。

在上学时，公威就显示出出众的文学才华。16岁时，他写出小说《鲜花盛开时的森林》，并以三岛由纪夫的笔名发表，从此以天才小说家的面貌步入文坛。二战以后，三岛决心从事文学创作，遂带着自己的作品拜访川端康成，得到川端激赏。自此，他作品中奇妙的意境和鲜明的古典美逐渐被文坛接受，他也日益成为日本战后重要的作家。他的主要作品，包括自传体小说《假面自白》、小说《潮骚》、《金阁寺》、《忧国》以及遗作《丰饶之海》四部曲。

早在短篇小说《忧国》里，三岛即描写了一个军人壮烈的切腹之死，从而惨烈地预示了自己的结局。他针对战后日本被占领、天皇权威扫地的现实，提出“文化概念的天皇”、“文武两道”的主张，并将其推广至“行动哲学”，即《万叶集》所谓“誓为大君当丑盾”。1970年11月25日，他率领几个信徒，闯入东京陆上自卫队东面总监部，挟持总监，要求自卫队员和他们一起行动，迫使当局修改宪法，恢复天皇的权威。在自卫队员的反对声中，三岛即切腹自杀，并由一个信徒按照日本武士的习惯替他斩去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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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上没有联系的人，就很难有时间上的持续。

无论哪个女人都期望永恒和不变。她们对永恒有着不可思议的执着。

他将鼓鼓囊囊的枕头垫在身下，听着手表在枕边滴滴答答地响。松软的枕头和秒针的滴答声和他融为一体，生活就像贴身内衣一样附着在他身上。

政治的要谛即是先使之冷却，再加以升温。被温暖了的人们，就会完全忘记曾经被同一个人冷却的事。

纵使是纯粹的私欲，程度增强，轮廓加大的话，出于人的奇妙的本能，也不可能不含有无私的因素。而无私的热情若有稍稍的懈怠，就近似于私欲了。

想象自己还未拥有的东西使人陶醉，而已拥有的东西则不会使人陶醉。即便陶醉也是人工性的陶醉。

松软的枕头和秒针的滴答声和他融为一体，生活就像贴身内衣一样附着在他身上。

欲求总是朝着对象，朝着未知，不会再现所有的阶段，也不具备安定的过去的形状。

欲望与其说是肉体的本能，对升而言莫如说是一种理智的虚构更为恰当。

她产生了过于有分量的自信，就像费好大劲才能端起来的大铁锅那么重的自信。

本来不具有演悲剧才能的人，必须演悲剧才是真正的悲剧。

在公众面前扮演自己的角色不容易，而孤独却具有一种力量，使我们成为意识不到自身角色的演员。

阳光从岸边山毛榉的新叶透出，密密麻麻地洒在芦苇上，风吹拂着树梢，摇曳的叶影将斑驳的光环忽而连接，忽而聚集，忽而又一下子驱散开来。

有时，对于精神的解放，需要巨人般的、威严性的、几乎要将精神摧毁的物质。

那优雅、黯淡、沉甸甸的浓烈的甘美中，含有令人发怵的金属般的冷漠，它又像是在黑暗的庭院里散步时，那飘溢的花香，而且是经过多次雨水的，半枯萎了的花朵，发散在深夜凝重的空气中的余香。

物质不仅仅是物质，必定产生某种效用，无论科学的产物，还是艺术品，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介于某种关系而存在的。

书籍介绍

《沉潜的瀑布》中的城所升年轻英俊且事业有成，但却是个无感情的人。有一天遇到有夫之妇显子，她从不对男人动情。升兴奋地发现这是一个和自己相同的女人，他试图与显子构建起完全脱离情感的“人工的爱”。可是显子却真的对升动了情，城所升发现后大失所望，明白过来后的显子彻底绝望，投身小瀑布自尽了。

《幸福号出航》从一对异母兄妹敏夫和三津子的种种逆反的行为构筑他们不知命运如何的爱恋，为了“哪怕逃到地狱也不分离”，乘上“幸福号”帆船，离开了日本。

• 作者：逃跑大拿普鲁托 发布时间：2011-05-21 12:19:50

  好喜欢这一篇

• 作者：柳无码 发布时间：2009-11-30 19:42:30

  她，成了那座小瀑布

  他，失去了真爱别人的机会

• 作者：Free酱 发布时间：2012-11-20 11:40:49

  “为了被爱，决不去爱”

• 作者：倏逝波 发布时间：2014-05-03 19:42:58

  “我就是被这个声音吸引的，它像还未去过的哥哥的祖国，意大利的黎明之声。”

• 作者：哈哈哈哈哈 发布时间：2022-10-27 14:45:38

  每个标题看起来都很有意思，那就看看内容到底如何

• 作者：青绿十一 发布时间：2015-07-13 23:25:07

  别扭的三岛由纪夫。

• 慕雄癖和厌女症

  作者：DianeZ 发布时间：2020-10-26 16:41:38

  要想了解狼，我们就得当一匹狼。同样道理，升想要体验不幸，就必须不当幸福的人，去当不幸的人。不管升的内心怎么想，在大千世界之中潜藏着这个真理。

  一、成长小说

  城所升需要去充当“不幸的人“才能补全自己缺乏的那一部分体验，从而成长完备。同时，三岛以主观视角的写作，幻灯片式地放映升眼前的一出出景象，一张张精密的心理切片，使读者进入人物的”壳“以全息式地把握这个人物。

  城所升主动经历不幸的方式——正如《红与黑》中于连发誓自己必须在12点时握住德瑞纳尔夫人的手，否则饮弹自尽——是期望通过一个女人得到成长。

  升的特殊是无论什么女人总是能够得来的毫不费劲。他总是能够在女人身上完成整个过程，而自己无动于衷，于是总觉得没有得到应得的成长。唯独显子，在发生了肉体关系之后像他一样地无动于衷，令他希求也许在她身上能完成超越。

  然而能满足他的这种需要的，只能是一个不可名状的、理念中的女人。

  这也为显子的悲剧做了铺垫。

  升的成长终点是成为像祖父城所九造那样的超人与怪物。可以推想本书的主题是刻画一类怪物似的社会成功者。升修建水电站的过程中，对自然的感悟，与濑山等各色性格人物的相处，打动了一个”没有感觉“的女人并把她逼上死路，最后是这个女人的丈夫——另一个匪夷所思的成功的怪物的出现，这种种经历，让升原本朦胧杂糅的性格最终固定下来。

  二、只玩石与铁的孩子

  升是一个家世、外貌、财产、学业都不缺的青年，他的成长是不承受任何方面的压力的。他从未碰到难题，也就从来都不假思索，因此与观念的世界隔绝。

  升到目前为止从未由于自己的行为遇到过什么麻烦。依赖于社会，对吞噬一切的这个混沌社会过于信赖的青年，从不承认自己偶然行为中的必然性，甚至不承认自身的必然性。他不考虑将来。虽说他现在吃喝不愁，但是即便他借了钱，明天就被逼着还钱，恐怕他也会对人家说，昨天的升和今天的升不是同一个人，没有义务还钱。

  《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圣徒性格的阿辽沙也有相似的特点，“他从来不考虑自己的钱是哪儿来的“。不为生计发愁而养成的贵族性格，使这类人即使到了一个缺钱的境地，也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思考财产问题。在升这里，他除了不关心钱之外，也不关心意义，无所谓后果。

  由于生活待他过于优渥，他成了一个去社会化的人。

  这种去社会化并非表现为缺乏社会能力。事实上无论是对待工作还是异性，他的操作能力都高出一般水准。

  “……于是升借机编了个瞎话，说自己是从东南亚回来的船员。就这样有了今晚的约会。

  升准备了抒情的礼物，给女孩子买了胸针。符合条件的胸针还真难买，既不能太贵也不能太便宜，必须是船员好容易上了陆地，想大手大脚一下的那种程度的价格；品味不要太好也不能太差，最好稍稍带点俗气，可能的话，能博得女孩子的一丝怜悯的笑容，虽然不是太好的礼物，却凝结着男人的一片痴情的那种胸针……他总算找到了一个差不多的买了下来。”

  男人的谎言是一种何等精细的艺术啊，他一定陶醉于自己的手段吧。仿佛即使知道是假的，为造谎花费的心思本身，已经值得女人感激了。城所升对于人类的心理绝非无知，甚至可以称得上精通。然而这是出于一种纯然的机械观察，就像观察转笼中奔跑的白鼠，或者是向水面投掷一颗石子，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城所升是个建造大坝的工程师，从小便是一个“只玩石与铁的孩子”，他自己也一直骄傲于这一点。但“石与铁”的思维构造，也使得他对万事保持在一个旁观者的距离，无法将自己的人生彻底投入某物。他和世界之间尚缺乏一种链接。

  三、人情的与奴性的

  要确认自己是什么，首先要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以濑山为代表的众多越冬的伙伴，充当了衬托城所独特人格质地的黑布。

  “升在这刹那间意识到了这里的青年和自己的区别。他们在内心把水库转化为理想和希望，各种各样的观念，而升的水库在外部，升决不在自己的内部探索理念。在外面屹立着纯粹的物质性水库。虽然和大家一道，但升要建造的却是另一种水库吧。”

  这里的青年是“社会化”的人，最极端的典型如濑山。而升尽管拥有一切社会化的能力，却由于客观条件过于完备，缺乏”观念“的植入，而处于一种”真空“的状态。

  不惜笔墨地变着法子嘲讽自己眼中的平庸之辈，可以说是三岛的恶趣味了。蹩脚的文学青年、农民面孔的企业家、办公室小文员……总之是乡土气息浓重的新都市人。

  一般来说，一个人越嘲讽什么，就说明他越急于跟什么划分界线——他自己离那个群体也不远。再说下去就跑题了。

  这部小说中的嘲讽元素，火力全开瞄准了濑山。三岛善于通过展示一类人的思想上限与下限何在，以“写尽”这一类人的特质。濑山因贪污挨了升的打，将升与显子的私情告诉显子的丈夫作为报复，最后却因为升假装的伤心而试图挽回局面，这个过程把濑山粗劣的“人性”以及愚顽的“奴性”展示透彻了。

  升对于自己小看了濑山而后悔，同时，也为这种背信弃义而愤怒，但更多的是无法形容的滑稽。好几个月每天都想着挨打的事，等待复仇的机会，其间用低俗的友情假面欺骗升的这个可怜的男人，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可是，依然没有得逞。菊池的来访，不仅没有毁灭升，反而救了升。

  半天谁也没说话。濑山心里的忐忑不安，升一目了然。过了一会儿，濑山来回重复着“真不好办哪”、“这可不得了”、“你的心情我很理解”等等差不多的话，大表了一番同情之意，升只是沉默不语。

  忽然，升意识到濑山在直勾勾地、怜悯地看着自己。濑山已经不再说话。他坐在背光处，四方的胖脸黑乎乎的。

  升后来才知道，这时的濑山心里，开始复苏了他那与生俱来的、长期潜藏不露的奴才天性。

  不可谓不恶毒。书中前后濑山对于城所九造的敬仰是显而易见的，他同时也把九造的孙子升纳入了这个仰视的范围中，尽管两人之间有争论，尽管他由于挨了升的打而蓄意抱负，他还是认为对方身上流着比自己更高贵的血。他漏洞百出的人性论、看样学样的教养，是从被他封了神的大人物身上仿造来的，去掉这些模仿，他可能只是一介村夫。

  因此，城所是濑山的上限。他无法容许自己突破自己的上限。一次成功的报复意味着升下滑到了和自己平等的地位，这是令他无法自适的。所以他不得不做出挽回的举措。

  此种平庸的社会化的、讲人情味的小职员品格，无疑不是升所期望的“与世界的链接方式”。

  对呀，”升终于开了口，“你只承认不偏不倚的、无可无不可的良心，调和主义的良心，不负责任的良心，决不迈出自己桌子半步的良心，对吧。这就是坐办公室的人的良心。你既然这么说，那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人去建水库好了。

  尽管升未踏入“意义”的领域，但他能看穿满口“大义”与“人情”的人最终是不做出行动的。濑山指责升持有的盲目的技术主义，嘲笑建水坝的青年并不追问水坝是否是为自己的民族建的，还是充当了卖国贼。升却自豪于自己“能够变得盲目的才能“。

  四、雄性的技术主义与意义断链的社会

  在三岛的写作中，升拥有的这种盲目的生，一方面由于与“意义“隔绝而显得欠缺，另一方面却也是最底层的纯正的”生“的来源，相比之下，被贫血的虚荣所污染的生的形式则显得粗俗可鄙。

  水库建设的技术，既是自然与人类之间的搏斗，也是对话，是人类为发掘自然未知的效用，而自觉到自身未知能力的一种自我发现。

  技术失去了那种幸福的预定调和，失去了人性主义的使命感和分工意义，尽管孤独却具有了征服珠穆朗玛峰般的人性的意义。总之并不是像濑山所说的那样，是软弱的技术人员的良心在追随被置于一定结构下的技术，相反，应该是技术在追随着人对于开发自身能力的要求。这种要求在濑山眼里不过是空幻的理想主义而已。

  三岛在这段对技术主义反思的辩论中，忍不住地大段插入了自己的声音。对于种种意义、信条，他持冷漠怀疑的态度，而对推动技术进步的源源不断的生的本能，他则持赞许的态度。

  人是目的，而绝非手段——一种美国式的对生命力量的无条件赞美，相信他是坚定站在这一立场的。

  另一方面他则讽刺濑山这类股吹“人性“的小职员，他们一辈子在各种”主义“的场域中打转，并始终把自己圈定在安全舒适的范围，是”只观看而不行动“的人，缺乏最底层的生命力。这类似于《爱的饥渴》中对谦辅夫妇的刻画。

  更进一步地说，经由人为构建的“意义“的阶梯通往伟大的道路，原本就是值得怀疑的。集团上层的利益划分是否涉及卖国行径，又应该如何补救——众人的讨论戛然而止：

  “你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吗？” “没这个打算，”濑山坦然地答道，“再说我正在越冬啊。” 这个回答实在滑稽，可是谁也没有笑。一种被遗弃的感觉，随着暴风雪的呼啸声，像一股寒气钻进了他们的棉袄里。濑山所说的种种关系，担负着正确的或者邪恶的使命，正在没有风雪肆虐的彼岸殊死搏斗着。而这里有灯光，有酒，有炉火。暴风雪隔开了这两个世界，疯狂地发出撕扯粗布似的声音，震撼着天地。

  上层的博弈和此刻非人性的自然，明明联系在一起，却又是不相干的两个世界。没有人力可以将它们各自的意义强行对接，每个人只能做好属于自己的那一环。所谓的宏大的意义链条是节节散乱的，也许要从极高处俯视才能梳理出一条模糊的脉络。如同哈耶克在《致命的自负》中所说，“小群体的行为可以受一致同意的目标或其成员意志的引导，而同样作为一个“社会”的扩展秩序，它形成了一种协调的结构，却是因为其成员在追求不同的个人目标时，遵守着相同的行为规则。”

  人在“意义”面前，就如在自然面前一样渺小。生存的怪诞由此显现。

  五、慕雄癖的雪山

  随着时间的推移、故事的进展，青年城所升的价值取向逐渐清晰了——盲目的生命伟力、纯然雄性的技术主义、跨越人的尺度直接与自然相链接。

  见到这伟岸的雄姿，青年连身旁的女人都忘记了。山上的青紫色的岩石还没露出多少，山顶四周仍覆盖着白雪。但是，和白马身上纵横交错的神经质血管相似的山岩，被日光照得一清二楚。一片云朵正在那上面缓缓移动着。

  这个超绝的存在给予升的亲切感实在难以描述。他真想以坦诚的态度去拍一拍那山峰的肩头。他内心的一切都融化了，他感觉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赤裸着身体去接触如此纯粹的外部存在。

  这篇小说对自然景观的描画，一贯遵循把景物当作动物来写的策略。单是将山岩比作白马或者把岩纹比作血管，都是平易和常见的。唯独“白马身上的血管”，将肉感完全调动了，雄健的肌肉和剔透的皮肤俨然在眼前跃动。

  唯独带着极端狂热的慕雄癖的眼睛，才能创造出这种联觉。

  另一方面，被遗忘在一旁的显子，惨败的命运已经渐渐露出水面。

  她努力寻找起自己和这条小瀑布的类似点来。显子面对小瀑布的景象，升感觉很不协调，甚至是不该有的光景。在升的头脑中，瀑布在眼前的时候，显子不该在，显子在眼前的时候，应该没有瀑布才对，这两样东西互相面对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别扭，就好比听到不正确的答案时的那种直觉。升发现自己有点心神不定。

  升察觉到了他理念中的显子和真实的显子之间的不符。三岛在这里用了一种直观的写法，把这种“不符感“制造的心理影像简单准确地描述出来，符合人类潜意识的运作方式。要是换做三流作家，就要在这里展开宏篇大论了。

  六、亲爱的，残忍

  显子并不是一个被赋予了特殊情感的女人，无论是丈夫或者情人，都不过是企图利用她达成自己的品格——一个完美无瑕的丈夫、超乎寻常的男人。就如整个日本男性社会对女性一贯所作的那样。即使是写下她的作者，也并没打算在她身上承载更多的东西。

  法兰绒和服像彩虹一样色泽朦胧，衣箱边上搭着轻如羽毛的白色网眼手套，墨绿的腰带从衣架上长长地拖到了榻榻米上。锈朱的绦带也挂在衣架的一头，垂下的绦带穗头晃动不停。白色的西式内衣，仿佛与这些花哨的漂流物相对抗似的，像余波的泡沫一样扔在衣箱上。

  升觉得女人们的裹身之物无不令人联想到海藻啦、鱼鳞啦等等与海近似的东西，却闻不到海边的气味。只闻到慵懒浓密、甘甜黯淡的气味。

  这段描写体现了一种文学上的镜头调度才能。对事物态势的捕捉，不是单句比喻的累砌，而是将所有东西装进一个有色的气泡里，当中有顺移有对抗，自零而总，再对这个气泡整体作描画，营造出氛围。然而，也仅此而已了。相比他用时而狂热时而奇丽的笔调描写雪山、红叶、瀑布，这不过是娴熟、精准地挪动镜头罢了。就像女人精心调配的一杯饮料，男人不急不慢地喝下了，赞扬一声“好“，然后拍拍袖子离开，不会想到再来。

  升忽然想象起明天将要搬过去的饭店房间来。他脑子里出现的不是明亮而抽象的饭店生活，而是受显子想象力的影响，出现了一间大白天也遮着百叶窗的灰暗的西式房间。透过百叶窗照到地面的一束刺眼的光线，和走过那道光线时的赤脚，花瓶里枯萎的花，烟灰缸里的烟蒂，以及下午走廊上越来越近的吸尘器的噪音……这些正是人们所说的“反自然”的生活的标本。

  下午的饭店前厅很暗，寂静无声。皮沙发摆了一长溜。关着的吊灯吃力地悬垂着，灯罩复杂的阴影里，凝结着梅雨天气潮湿的阴郁。

  酒店场景的“反自然”暗示。相比描写自然景观的用笔，这里描写酒店的陈设用的是单一的罗列，用词折射出无机的、机械的、困顿的微光。这是升通过显子的想象力联想到的一系列印象。呼应了前文，女人的饰物让人联想到大海（温柔的、绚丽的、泛起微波的气质），却没有真正大海的味道，到底是缺乏生命力的矫饰。

  也许，也许——这些可怜的雌性动物也是暗藏着惊人的生命力的吧——但是他们不在乎，宁可当作没有。因为这对他们自己有利。

  视而不见的残忍，是城所升在显子的丈夫菊池身上学到的。

  城所君，我年轻的时候，可以为了自己而蹂躏女人，过了三十多岁，就不只为自己着想了，开始为女人着想了。真正的残酷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二十多岁的残酷顶多是种一次性的施虐，三十多岁的残酷是对对方生命的掠夺。因为他开始为一辈子打算了，并且为了完整自己生活的形式，把一个不为之付出感情的女人嵌入到自己的生活中。他自然是要为女人着想，用别的东西弥补，确保她即使没有爱也能够坚持留在婚姻里。

  至此，城所升已经掌握了成为祖父那样的超人的最后一味药物了。

  ……他想起了昨晚菊池临走时说的话。菊池断言青年绝不会残酷，升觉得自己以前对女人缺少想象力，只是在天真地假装残酷。而眼前的事态，正是这个青年为了达到菊池所说的那种无比的残酷，对自己的铁石心肠的一次磨砺。

  因为，升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无所知的濑山的这句话会使显子陷入怎样的痛苦之中。他有资格变得残酷，这个瞬间他跑出来的话，他就是个在人生中失败的男人。然而只要忍耐过这个瞬间，升就能继续拥有当初他作为与铁石相似的物质而爱过的那样的女人。

  他最终没有在能够拯救显子免于死亡的关键点上站出来。假设此刻站出来，他大概率会跟显子继续纠缠不清，明明不爱，却由于做不到“无比的残酷“而反复折磨她。这是种低等的伪装的残酷，只能说是残酷的愿望。从前他不知道”女人“这种概念集合的上限在哪里，自己是否能够真实地超越她，于是便用伪装的残忍反复试探。而菊池的出现给了他一个示范，

  无论女人的上限为何，将她完全当作自己的使用物，铁石心肠地将她存在的意义彻底丢弃，便是超越了”女人“了。

  其实不光是女人，对待一切外物，无论如何感到对其无知，都能一意将之视作自己的使用物，并在必要的时候能将其断然丢弃，这便是成功者的名为残酷的法则吧。在升学习残酷的道路上，显子成为了他的第一个试验品。

  七、超人与怪物

  按照三岛的哲学，生命的二重性不可调和——外在的现实逻辑和内在的生命逻辑无法拧作一股——因此生命只能在永恒的自我折磨中寻觅闪现的“调和幻觉“。

  社会的意义链是断裂的，社会的组织就是通过将层次不同的东西巧妙接合起来，就如同将性（生物层面上的）-爱情（情感层面上的）-婚姻（社会层面上的）结合起来，让所有出于性的、情感的或是社会要求的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同一种形式延续生活。因此无论怀抱着对何种理念的信仰虔诚地奔向生活，都难免踏入迷津，得不到所求，甚至不能自洽，陷入嘲笑与被嘲笑，或者流于愤世嫉俗。

  那么那些取得了非凡成就的人，他们是打破了这个圈套吗？并没有。

  也许祖父二十四小时都是生活在和某种东西相斗争之中的。即那些嘲笑他、轻视他、排斥他的东西。其结果，城所九造自身成了毫不愤世嫉俗的嘲笑者，成了一个怪物。升现在也和祖父一样，到了要面对嘲笑他的存在的时候了吗？这就是社会吗？还是像濑山所说的那样，是人际关系呢？

  城所九造作为一个成功实业家的典型，与嘲笑自己的一切外界声音不断斗争，终于从一个受嘲笑者变成了一个站在峰顶的嘲笑者。而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只能到达一定的高度，被上面的人嘲笑，又拿出愤世嫉俗的武器去嘲笑下面的人。

  而城所九造是不需要愤世嫉俗的，他对下面所有人的嘲笑凭借的是绝对的压制，他强大到近乎怪物。所谓的成功者也并不是统一了”二重性“的人，他们只是跑得更快，一刻也不松懈，时刻跑在生存前面而已。

  祖父凭借的是超凡的精力，升则将凭借石与铁——“冰冷的机械中有近似威严的东西”，机械是不可摇撼的，要不被建造要不被摧毁，没有人能够改变它的性质。它越过了人的尺度直接与自然相连，所以承载在机械上的热情是最纯粹的。

  城所升成了一位名符其实的对社会有用的人物。无论在哪个领域里，都有阴惨惨的真正的权威者，例如金鱼研究方面的世界性权威，研究楔形文字必须要请示的人等等，就连普通的科学技术世界里，也有这样的人物，以神秘的能力凌驾于他人之上，真是不可思议。

  这一类人前进的动力，具有通过最初的、最低的界限与社会相连接的决心，其结果却不由自主地以最高的界限与社会连接起来了。升的极端的开朗包容之中，有着与拒绝的表现相类似的东西。

  联系三岛的技术观，他看重的并非技术本身，而是人类在推动技术的过程中投入的宏伟激情。从这个角度说，金鱼的权威、楔形文字的权威也并非可笑，只不过是激情偶然注入了一条道路而已。这一类人绝非玄虚之徒，追寻的是与宏大命题绝缘的细节实物，然而到最后却在这条最诚实地调动人类激情的道路上，取得了伟大的成就。

  杜绝宏大的意义，转向现实的细节经营，原本就是对社会化的某种程度的拒绝。而拒绝的，恰恰能走到最高处；迎合的，也许反倒只能做个办公室文员。人类社会有着何等离奇的内在机制。

  放弃意义追索的、残酷决断的、永远被现实向前赶着的……踏着雌性的尸骨，升最终成为了和祖父一样的超人、怪物。

• 屈从之美

  作者：觀妙 发布时间：2009-06-18 14:14:38

  刚开始接触三岛的作品时，一位朋友问：“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三岛吗？”

  我说了许多，可内心的台词却是：“对不起，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现在我不是要来尝试回答这个问题。

  人们投身到黑暗中，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屈从，一种是同化。前者的脆弱与后者的刚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脆弱的人，在无奈中难以自拔，而展现出那种逆来顺受的坦然。刚强的人，则冷静得有些残忍，他的坦然中充满了锋利的刀刃。川端是这样的作家，而三岛却是脆弱的。

  城所升与三津子都遭遇了某种黑暗的东西，一方面是因于他们的遭遇，另一方面他们也无法抗拒黑暗中那种堕落与糜烂的引力。

  然而黑暗有一种颇为吊诡的气质，它吸引那些抗拒它的人，却又排斥向往它的人。城所升努力地为自己营造一个充满了石头与铁的无情的世界，而一股莫名的感动却不时渗入到他的心中。三津子为在现实的歌剧中扮演荡妇卡门的形象而着迷，却怎么也无法消除自己对玩弄富田的感情而产生的罪恶感。他们都在追寻着某种破坏性的东西，而那股破坏的力量却把他们远远地推开。

  与《古都》中的千重子的阴郁相比，城所升和三津子都还显得那样幼稚，在他们的心中，与其说被黑暗侵蚀着，不如说是为投身于黑暗的期望所扰。他们只是好奇地看到了河岸那一边的异样风景而已。

  三岛确实是在写悲剧，他看到的是在命运中挣扎之人的无助。他可以为故事中的主人公编织一个凄惨的结局，然而却无法摆脱角色自身的命运。也就是说，作者自身必须为故事主人公的命运负担责任，他已然陷入其中了。

  而对于一个刚强的人来说，他完全是旁观者，本身就是作为背景的黑暗。即使在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中，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残忍的东西加在角色身上，玩弄他们的命运。他所编制的是喜剧，一种生为嘲讽悲剧的东西。

  城所升睡过的女人无数，他痴迷于自己绝不睡第二次的原则，可以从情感上来说，他却毫无经验。直到显子这个似乎任何男人都不可征服的女人出现，升才第一次体会到那据说是爱情的感动。

  是的，在这个冰冷得如同尸体的女人身上，升看到了自己理想中所追求的那种堕落。可是，这个假象很快便破裂了。显子的那与日俱增的爱情，使得她身上原来镇服升的权威消失了。升厌倦这样的显子，正如同他厌倦自己竟也曾脆弱地爱上显子那样。

  这是因于升的“觉悟”吗？不是，这不过是他的任性。他不过是拒绝接受自己的脆弱而已。而当显子的丈夫，那个真正坦然地“无耻着”的人来到面前时，升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稚嫩。

  三岛草草地描写了显子的丈夫，在他的小说中，无法容忍这种形象的泛滥。这都缘于作者的脆弱。

  同样的，那个总是试图去扮演坏女人，要用肉体勾引男人犯罪的三津子，却始终是处女之身。在她的脑海中，所谓的邪恶不过是浅显的逻辑与好奇心的混合。在富田那颇具理想主义的男子汉气质面前，三津子所扮演的卡门形象屡屡失败。

  三津子身边的女人，都扮演着坏女人的角色。爱慕虚荣的歌子、走私头目房子、报复心极强的梦子，而她们不过都是沉醉在歌剧中而已。她们都拥有着与角色不同的本性，联袂演出了一场注定凄凉的悲剧。

  而在这个故事中，仍然零零星星地有那种残忍而刚强的形象，作者只用只言片语谨慎地把他们放在叙事的边缘。那就是幸福号的船长和轮机长，两个谜一样的人物。人们搞不清楚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这些少言寡语的人专爱干不合法之事，却并非为了钱。他们成了敏夫与三津子通向黑暗的教员，而当走私行动失败，一行人亡命他乡时，悲剧的歌子与正代却在港口憧憬孩子们乘着白色的“幸福号”奔往光辉的理想呢。

  而三岛终于无法去描绘显子的丈夫与幸福号船长的人生，那会是一出怎样残酷的故事呢？他踯躅不前，仅仅选择了萎顿于对黑暗的幻想。在那无边的未知世界面前，他和他笔下的人物屈从了，成为了命运的受难者。因而他的笔也就不可能变成刀，将人生当众剥皮，沉着地展示另一种无情的真实。

  于是，三岛的小说似乎有这样的特点。它们都努力地向往、甚至沉迷于某种黑暗的引力。却因为作者本身的脆弱与稚嫩，而总是徘徊在光阴斑驳的暗韵中。可以说，这正是人性的最终胜利，也可以说这是人性的最大遗憾。